【团长粮食向】藤缠树(下)
写在前面的话:
藤缠树基本上在今年春晚左右就开始脑了,可惜那个时候团长二刷还没完,就一直拖着没有动笔。
现在总算磨磨蹭蹭的把文给写完了,也算是对将近三个月的脑洞有个交代。
曾经的我总是瞻前顾后,胆小怕事,但感谢上苍没有放弃我,让我遇到了那么一帮子人,让我因为他们又认识了一帮子志同道合的友人们。
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我不知道,但我却希望能有无数个八年一直陪伴我走下去。
故事总会有个结局,曲终之时也注定要散场。
可只要我们心里有火种,到哪儿都是希望。
谢谢你们
PS:原著里说虞啸卿在死啦死后就不知所踪了,直到烦啦九十岁那一年才重新看见他来陵园给死啦献花圈
这里稍作一点修改,请大家轻喷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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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桥 一缕魂 停停走走又三年
两情悦 两相依 心心念念不羡仙
三生石 三生缘 生生世世轮回殿
藤缠树(下)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里的时候,我就睁开了眼睛。
多年的行伍生涯让我对光源有些别样的敏感,我刚起身准备下床的时候,狗肉早早就在卧室门口等着我,他知道我的习惯,我也熟知它的。我们之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日三餐必须要一起吃,而早上早起去早市采购一天的食材对于狗肉来说是个不错的锻炼。它的年龄也大了,加上身上的伤,或许它应该选择像禅达其他的狗一样,趴在有些凉意的青石板上,悠闲地晒着太阳,度过自己并不算蛮长的一生。
可它是狗肉,就算是瘸了一条腿,牙齿也不似壮年时期那样的锋利,它还是选择没事儿就连跑带颠的折腾一遍,就跟我那个永远都不知道安静为何物的团长一样。
我还是时不时的会看到我的团长,有时候他会窝在阁楼的楼梯上打盹,有时又会在主卧那张被我修补了五次的大床上摇头晃脑,我现在不赶他了,我想和他说说话。
可每当我想要上前的时候,那家伙就和幽灵一样,‘刷’的一下子,又不见了。
于是我便不再管他,我过我的生活,他过他的鬼活,生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消逝。
我拎着从市场上讨价还价来的一小块猪肉和一整颗大白菜,拖着我那条一到阴雨天就疼的钻心的腿在禅达四通八达的小巷里缓缓前行。
今天是我35岁的生辰,小时候家父对这种日子兴趣缺缺,只有家母还恪守着老家的习俗,在那天给我煮上一碗面,再卧上一个荷包蛋,希望我能在新的一年里无病无灾,顺顺利利。
家父曾痛斥这种行为迂腐,可我那一生对家父言听计从的母亲单单对于这件事不愿意退让一步。我之前不懂,日后回想起来,或许这就是在孟家连姓名都被剥夺的母亲表达爱的方式吧。
自从弃笔从戎之后,我就将每一天都把当日当成世界末日来过,也早已忘却了在我的人生里还有一个需要去遵守的仪式。
家父家母相继西去之时,我如同突然找回记忆的傻瓜,渐渐寻回了我曾丢弃的一切。
可我不吃长寿面,我吃猪肉炖粉条子。
狗肉在我的身侧使劲儿嗅着袋子里的生猪味。自己一个人生活,我的厨艺也长进了不少,我现在最拿手的菜是猪肉白菜炖粉条,可猪肉依旧不好弄到手,我也鲜少去尝试。
曾经我也想要完成迷龙未竟的事业——在那座大宅子里挖个地窖,可房屋结构太老,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我只好放弃。潮湿已经彻底渗透到禅达这片土壤的每一个角落,我把铁锹撂在地上发呆,这才发现我或许永远不能炮制出迷龙曾经最怀念的,属于家的味道。
迷龙的老婆在走之前给我留了封信,她在信上说迷龙走后她本是想随他去的,可雷宝儿还未长大,为了他们的儿子,她选择再一次的活下去。
我把信偷偷折好存放在了床底下,我想若是迷龙那厮日后回来了,我好给他指条路,让他去寻觅他曾在路边捡到的短暂幸福。
小醉时不时也会写几封书信给我,但一看就不是她写的,张立宪在信的开头写的明明白白,小醉没读过书,不识字,因而由她口述,他做代笔。
小醉说她和张立宪有了个儿子,他们俩商定过后,决定给孩子取名作安康,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希望在他的生命之中,不必再经受战乱。
我看张立宪在小醉的话后写了很小的一行批注,他说死瘸子,以后幺儿要是长大了,我还是想送他去当兵,你知道为什么。
我捧着信笑了,这个幸福而又纠结的傻父亲。
我再也没能收到丧门星和不辣的音讯,我时不时会想,或许在我穿梭在禅达的小巷之时,不辣正带着他的日本‘小弟’唱着莲花落,一蹦一跳的向着他的家乡前进;而丧门星则把他弟弟的尸骨平安无事的送回了他们位于四川的老家,说不定丫还会在街头的小摊上稀里胡噜地吃上一碗凉粉,然后再被辣的眼泪鼻涕乱飞。
我转过一个弯儿,曾经属于迷龙,而现在被我住着的家就近在眼前,可我却停下了脚步。
我看见一个人站在屋前,把身板子挺得像只永远不会弯的枪,他背对着我,仔细打量着那座禅达最古老的院子。
是虞啸卿。
锅开了,我掀开锅盖,白菜独有的甘甜气息混在蒸汽中扑了我满脸,我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头尝了一口,觉得咸淡还算适中。
我听从迷龙的建议把红薯粉条换成了土豆粉条,为此我多跑了两条街到城东的菜场才寻到一家卖的,还比红薯粉多贵上那么一点。土豆粉比红薯粉煮的时间长,可却更劲道,入味,我这才肯相信,迷龙原来真的是个美食家。
我把猪肉白菜炖粉条盛到一口大土锅里,端到里屋,就看到虞啸卿坐在饭桌前和蹲在地上的狗肉大眼瞪着小眼。
我很少看到虞啸卿窘迫的模样,他永远都是昂首挺胸,高高在上,唯有在被我们团长逼急了的时候才会使其破功。
现在死啦死啦死了,可狗肉形同和他一个模子里抠出来似的,因此虞啸卿也不擅长对付它。
我把锅子放在桌子上,刚伸出手想要给虞啸卿盛饭,他伸出手举止了我动作,暗示我他会自己来。
于是我便不动,我默默等虞啸卿盛完他的那一份,才动手给自己添了一碗。
平时让我引以为傲的一张嘴现在完全哑巴了,而我对面的那位更是惜字如金。整张餐桌上只有我们俩时不时用筷子碰撞碗碟发出的声响。
当一锅白菜炖粉条快要见底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忍住,提前开了口。
“不知道这还合不合师座您的口味?”
“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师座了。”虞啸卿停下了筷子,我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只好悻悻的咬着筷头掩饰尴尬。
“不过这手艺也挺说得过去的。”他淡淡的说,“这也是你们那个会十八般武艺的团座教的?”
“师座说笑了,我们团座打仗还算凑合,但就厨艺上来说,那可真是个门外汉。”我没有扯谎,死啦死啦在糟蹋食材这方面和迷龙简直不相上下。我只好庆幸他和迷龙在收容站时期未曾相识,否则我们这一帮子炮灰将永无宁日。
“是吗。”虞啸卿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上南天门之前,他跟我说过,你们都是吃一锅子粉条的弟兄,他会平安带你们回家。”
我哑然,这事我从未从死啦死啦嘴里听说,而虞啸卿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喃喃自语:“他说虚长我十日,我便把他当做是我兄长一样敬重,我做梦都想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斥的全是苦痛:“可我永远都成不了他。”
我沉默,因为除了沉默我实在找不出话来安慰他。
虞啸卿见我不语,兀自笑了两声便起身,“看来是我叨扰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告辞了。”
他的碗里还有剩余几片猪肉,虞啸卿弯下身子,把碗平放在狗肉的面前,眼看着狗肉闻了闻然后用舌头把肉片卷进了口中,这才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虞啸卿转身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他眼角有泪水闪过。
我尽地主之谊,将虞啸卿送到了门口,虞啸卿对我点了点头。
“你的手艺不错,若是以后还有机会...”他皱着眉顿住了,我知道他想说以后有机会再来吃,可我也知道,这个机会再也不可能再有了。
虞啸卿不知道,我的团长这辈子也没能跟我们在一起吃上一锅我们念叨了一路的猪肉白菜炖粉条。
因为我们先是没了柴火,没了白菜,再然后是没了油,最后连牛肉罐头和猪肉都丢了。
我没有办法再凑出一锅只有粉条子的猪肉白菜炖粉条。
我看着虞啸卿转过身,迈着步子走向了我曾经转过弯的街角,我在他消失之前叫住了他。
“师座!”
他转过头来看我。
“我们团座说过,他做梦也想成了你。”
虞啸卿的脚下踉跄了一下,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冲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身姿笔挺,犹如他当年坐着吉普车冲进我们像废墟一般的收容站,拿着美式武器喊着‘我的袍泽弟兄们!我要你们提起虞啸卿,想起来的就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心里想到的是我的团!’
我知道他要走了,去往不知名的远方。
我知道他是来道别的,向他一生无法面对的兄长忏悔。
可我也知道,无论他走了多远,他的魂儿都和我一样,永远都留在了这座云南的边陲小城。
我回头,死啦死啦正坐在台阶上把玩着我父亲生前种植的绿萝。
“他是来请求你的原谅的。”
我不奢望死啦死啦会回应我的话,可我低估了他,我的团长从来都是以耍弄我们为其毕生乐趣。
“传令官!你的脑子是歪着长的吗!原不原谅是单方面的事儿吗?归根到底还是看你自己肯不肯放过自己。”说完他还装模作样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要多思考,思考!我说的我自己都烦了!”
我笑,我放声大笑,我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孟烦了,你笑人家做什么,你自己放过你自己了吗?”
我弯下腰,狠命擦去从眼角渗出的泪水,我的团长有双透视眼,无论你怎么藏,也逃不过他那双法眼。
待我直起身子,我的团长又消失不见了,只有那颗绿萝孤零零的横在楼梯前,叶子上还留有朝露留下的水痕。
我站在院子里,阳光射进来,晃得我一阵发虚。
恍如隔世。
天只有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身了。
趴在地上的狗肉被我的动作惊醒了,它睁开迷蒙的双眼,打了个哈欠,便踱着步子跳上了我的床,窝在我的枕边看我慢慢腾腾的穿衣。
其实狗肉早在我40岁的那年就老死了,现在陪着我的是他曾曾曾孙子,它妈妈艰难生下他们一窝时,其他孩子都很健康,就它这么一个左前爪稍微有些跛的,连抢吃的都占不到先机,但叫的比所有的狗崽都响。
于是我把它留了下来,我叫它狗肉。
我先去打扫院子,然后该去买菜了。家父种的绿萝长势喜人,现在已经有小半个人高了。别人跟我说把它放在楼梯口实在是太挡视线,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挪动。
死啦死啦在我三十五岁的生日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总是那样,突然的又来了,突然的又走了,然后嬉皮笑脸的的冲着你做个鬼脸,对你说:逗你玩。
我抬头看了眼南天门,它还是那么的高耸,云雾缭绕的。
死啦死啦跟我说,那上面有三千座坟,是我们必须要去还的债。
他生前我总是要跟他呛声,他死后我再也没有和他人说起,我把这句话刻在了心底。
地扫完了,我拿起放在楼梯口的菜篮和零钱袋,狗肉一瘸一拐的跟上来。一个瘸的人,一条瘸的狗,我们慢慢向菜市场走去。
我今年九十七岁了,若是我那缺了大德的团长还活着,他一定说孟烦了,你真是个打不死的白骨精。
我笑了,随他要去说什么,只要我能再见上他一眼。
我穿过桥,走向集市,中间路过烈士陵园,前几日我还来这里看望我的弟兄们,麦师傅的墓碑上还留着全民协助随性的涂鸦。我看着落款的名字,才发现我不应该叫他全民协助,我应当称呼他为阿尔杰·柯林斯。
在很多很多年前,我遇到过一个人,他西装革履可手上拎的却是东北小烧,我惊讶看守公墓的工作人员竟能放他进来。
我远远的看着那个中年人机械的将白酒一遍一遍地浇在墓碑上。
然后他靠在墓碑上嘟嘟囔囔,像是在向里面的人报告着自己的近况。
最后在他将要离去的时候,他冲着墓碑喊了声爸爸。
我知道他叫的是谁,那是我们曾经失去的纯真和快乐的源泉。
我深深的看了陵园大门一眼,我想起前两日见过的一个肩上扛着两毛二的军官跟我抽着烟敬着礼,还跟我扯着什么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可我只想左右开弓给他两耳刮子。
我知道他不是死啦死啦,可是我还是很想给他两耳刮子。
我想告诉他我是如此的讨厌他
可又是那么的怀念他。
我从回忆中挣扎而起,发觉我已经走过了桥,迎面驶过来一辆高级车,我看着上面坐着那位已经头发花白可还是挺得像刀刃的身影,低头笑了。
我与那辆车擦身而过,渐行渐远。
买完菜我回到家,小孙子从房里跑出来扑倒我的身上,他看着我手上的菜,嚷嚷着要吃白菜猪肉炖粉条。
我摸了摸他虎头虎脑的脑袋瓜子,从兜里掏了块糖出来,哄着他进了屋。
客厅的电视机在重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身着盛装的男歌星个女歌星拿着话筒在激情演唱着二重唱。
‘山中只见藤缠树
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
枉过一春又一春’
小孙子随着音乐摇头晃着脑,我微笑着看着他。
‘连就连
我俩结交定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藤缠树下等三年’
我的思绪随着乐曲飘向很远很远的过去,那日在破旧的收容站里,迷龙扯着嗓子嚎着一首我们无人听过的曲子,若是放在现在,他的歌声只能算作噪音。
可在当时的我们听来,却是无人能及的天籁。
小孙子拿手指捅了捅我的身子,他抬着头天真的问我,爷爷,你怎么哭了?
这次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在我已经模糊的视线中,我好像又看到了我的团长。
他站在门口,领着我那些个弟兄们。
扭着腰转着圈闹腾的迷龙和不辣,一把菜刀舞的虎虎生风的蛇屁股,捋着头发仰着头的阿译,抽着旱烟笑的一脸羞涩的兽医,憨笑着的豆饼,追在他屁股后面作势要打的要麻,还有敞着个怀却还要掩着衣衫下摆的康丫。
他们是那么的年轻,他们又是那么的快乐。
我的团长回过头来,冲我招手。
他说
“走,我带你们回家。”
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像是跑了很久很久那么累。
可我又觉得很祥和,很舒适。
因为我知道,我要回家了。
终于要回到了,我飘荡许久也不敢去面对的家了。
我看着我的好友们,不,我们不能被称之为朋友。我们是弟兄,是家人,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突然很想哭,也很想笑。
我对着空气说你们这帮混蛋,终于舍得来找我了。
我真想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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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4月4日
孟烦了因心脏病发作被家人送入急诊室治疗,因其年事已高,经过八个小时后抢救无效后,死亡。
享年九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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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缠树》全文:
连就连 我俩结交定百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何桥上等三年
肩并肩 琴瑟和谐天地间 孟婆庄里苦三年 粗茶淡饭更香甜
一座桥 一缕魂 停停走走又三年
两情悦 两相依 心心念念不羡仙
三生石 三生缘 生生世世轮回殿
相恋只盼长相守 奈何桥上等千年
连就连 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怕永世堕轮回 只愿世世常相恋
连就连 你我相约定百年
不羡西天乐无穷 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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